“你别走!你别生气啊!你还得来呀!”那一刻,我象触电似的,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快两个月了,第一次听到他如此低声下气地对我说话,我转身望着他,只见他满脸哭相,两侧眼角在淌水,好象受尽了委屈,我知道,他在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来给我增加痛苦了”。
这是一位80多岁的老人,糠尿病足坏疽。一条肢体已经截去,乘下一只脚也变成炭黑色。疼痛在无休止地纠缠着他,真可谓生不如死!好像有恶毒的巫师在做蛊,恶意的让他肢体残缺、损毁、肿胀、感染、坏死、疼痛,就是不让他停止呼吸,让他一点一点坏死掉,真是可怜哪! 也很可悲!他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救人无数,而自己老了,却落得这般模样,我想他的内心感受一定是万分痛苦,痛苦万分!!
接触他的第一天,不夸张的说,臭气满屋,打开包裹的脚一看,天哪!这是脚吗?象一只腐烂的尸足,臭豆腐的样子,用钳子随便碰一下,都会往外汩汩流脓,我差点被熏晕了,但还是强忍着。瞅了他一眼,对我的到来,他是不屑一顾的。我简单地说了我要进行创面处理的方法,他本人和家属都同意了。清创引流换药后,我告诉他需要住院治疗…….,我没想再给他换药,因为我不喜欢他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充满讥讽的话语和绝望的心态,以及不稳定的情绪,更主要的是那尸臭味的已经完全坏疽的足,已经是无法挽救了。听家属说去过几家大医院了,医生都无能为力,就连截肢也不可能了,我又能解决什么呢?可是,第二天,家属就来找我了,说换完药后,晚上疼痛减轻了,希望我还去给换药。第三天是这样,第四天还是这样…一晃5个多月了,无论是节假日,还是双休日,我都要去给他换药,在病房是这样,在家还是这样。 很多次,我休息在家,都不想去了,可那只炭黑色的脚像伏身了似的总在脑海里浮现,很烦躁的,去了,也就安生了。很多次我都在想,这只脚还能挨多久呢?黑色的坏死区域像一条正在蠕动的毒蛇似的,已经蜿蜒爬行到他的膝部,可以说已经无药可治疗了。活生生的人,却被足趾上的一个小小的水泡折磨成这般模样,惨不忍睹,哎!悲哉!
每次去给他换药时,虽然不停的抱怨,但是他都非常的配合我,走的时候还都说谢谢!像一开始那样的唠叨抱怨的话,其实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都没有在意,因为我深深地感知到他那唠叨多半是言不由衷的一种宣泄。但这次也许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我也有些气妥了,想放弃了,想不再来了,就着他那言不由衷的话语,我很认真也很小心地说:“既然你不欢迎我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给您换药,快过年了,我正好想回家(凤城)。说出这些话后,感觉轻松了好多,正要离开时就出现了开头的情境。看他这般模样,我无奈极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还是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就在那时,我才深刻的体会到,在处理某些事情时,人们常说“拿是拿的起,放却放不下”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我很庆幸,我能为这些痛苦的人做些什么,哪怕仅仅是精神上的安慰;我也很悲哀,我的能力实在是太有限了,无法挽救他们的悲惨。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尽我所能,通过创面处理,减轻痛苦,挽救和减少正在发生的糖尿病足病,降低截肢的风险。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多学科共同打造健康足部。通过健康宣教,饮食指导,药物治疗,告知患者足部即使发生小小的损伤都要及时就医等手段来关爱这另类病人,虽说很脏、很累、很辛苦,但我一路走来却觉得很有意义!